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豬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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豬蹄

沒跑過兩條街,王榷就被抓到,他頂著豬頭臉,咬牙怒吼,“我殺了你!”

結果拳頭還沒揮起,人便被裴玄踹遠。

“不自量力的玩意。”

裴玄惱火不已,緊接著將某個懷著孕還不安分的女人提溜至角落,“老實待著,一會再找你算賬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李穗兒食指撓撓額角,小聲咕噥著,知曉自己做錯事了不敢多說話,方才太沖動追人,忘了肚子裏還揣著一個。

已是初春的時節,卻察覺不到絲毫春意,冷風刺骨,幌旗翻飛。

王榷吐掉口中的血,踉踉蹌蹌站穩,驚怒難當,他咬緊後槽牙,吊起最後一口氣,運內力於掌,踏著罡步,身如幻影,以玉石俱焚的攻勢朝裴玄襲來,地上殘留的積雪因此卷起,紛紛揚迷亂視線。

裴玄身未動,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,手持一根寸長樹枝為劍,以雪作配,在王榷近身剎那,飛速閃身繞背,反手化解淩厲的掌風,擒住王榷的右手。

王榷痛哼,整只右手臂震麻,以一種扭曲的姿勢雙膝半彎,半邊身子側著。他鼓勁擡膝反擊,左手飛出袖箭,樹枝如利刃刺入骨肉,發出沈悶的噗嗤聲。

漫天白絮落下,王榷眼睫上掉落了雪,不可置信低頭看著肩胛骨插的那根樹枝,最終這一口氣終是洩了。

他一向對自己的功夫自信,今日卻接連栽了兩次。

先前著了李穗兒的道是因為他沒有防備,可這回,則是實力碾壓,他沒得話說。

老天要亡他有什麽辦法。王榷晃著身子,不甘心跪倒下。

裴玄拿出帕子擦手,神情冷漠吩咐衛松:“還有一口氣,別讓他死了,務必從他嘴裏逼出吳王的動機,還有問問餘三的死是不是和他們有關。”

至今殺害餘三的背後兇手還沒抓到,如今邊疆又開始不穩,停戰許久,總有些人不安於平靜日子,野心躍躍欲試,這都城也越來越不太平。

或許這天下只有合為一統方可安寧。

可現在的裴玄並不想惹起紛爭,再去征伐,只因心中有了牽掛。

比起守著心上人過日子,統一天下的願景已然沒有那麽重要。

只要人不來犯,他亦不會去犯他國。

他丟開帕子,臭著臉走到某人,語氣不大好道:“是自己走,還是我抱你。”

“你牽我走,地上有雪太滑啦。”李穗兒討好地攀住他手臂,露出明晃晃的虎牙,笑容明媚朝氣。

“你還會害怕?我看你是天不怕地不怕。”裴玄陰陽怪氣哼笑,手上卻還是緊緊牽著她往前走。

“哎呀,誰說的,我夫管嚴,最怕夫君生氣。”李穗兒挨著他,用臉頰黏糊糊蹭蹭他臂膀,嬌聲哄道:“剛才你打那狗賊的招式太精彩了,等回頭教教我可好。”

千穿萬穿,馬屁不穿,樺姐姐說過男人都那德行,喜歡聽甜言蜜語,這個時候只有鉚足勁拍馬屁才能免遭怒火。

見她這般虛偽,鬼精靈的模樣,裴玄好笑又覺得可愛的緊,心中哪還有什麽氣,只覺得她好好的就謝天謝地了,他輕擰了把粉腮,耳提命面道:“下回不許再那麽跑了,也不怕把孩子顛出來。”

“我皮糙肉厚不怕……”

話沒說完,男人眉頭就蹙起,李穗兒趕緊重重點頭,乖覺道:“知道啦,沒有下回。”

裴玄這才展眉。

空中飄起小雨,離馬車還有些距離,他俯身打橫抱起她。

青天白日,街上的商鋪都還開著,方才小插曲惹來不少人翹首看戲,侍衛也守在兩側,李穗兒臉皮到底還沒練成銅墻鐵壁,雙手環住他脖子,小聲抗拒,“我可以自己走。”

裴玄自然不覺得在大街上抱自家娘子有何不對,娘子有孕在身,做夫君理應關懷體貼,要不是男子不能懷孕,他都想替她揣崽,何況懷孕這般辛苦,一想到她近來吃的苦,他就心疼。

收緊手上力度,他不容拒絕道:“不是路滑嗎,我抱著你走得快。”

李穗兒沒臉見人,頭埋在他頸窩處,嘟囔問道:“當皇帝的是不是臉皮都要厚。”

裴玄笑:“沒聽說過一句老話嗎,臉皮不厚孤寡終身。”



為了保險起見,裴玄沒有帶真正的赤腳神醫和林嬤嬤進宮,只讓人先帶下去記錄口供,確定神醫沒問題後再做安排。至於林嬤嬤,他是不會再用,他想著之後伺候李穗兒的人得親自挑選才行,外頭送來的人他是不放心了。

回宮路上,馬車快達到玄武門時,空氣飄來餛飩香,聞著就是加了香醋和蔥的,是李穗兒愛吃的口味,忽地勾起沈寂許久的胃口,她轉頭對裴玄道:“我餓了,想吃餛飩。”

聞言,裴玄喜不勝收,這麽多日下來總算聽見她想吃東西了,連忙叫停馬車,派人去買來餛飩。

“要多加蔥和醋!”李穗兒加了句。

“喏。”

衛松領命,下馬車走進吳記餛飩店。

“今天怎麽白日營業?”

食案前忙碌的婦人擡頭見是熟客,笑答:“以後白日不在西市賣豬肉了,打算全心全意打理這家小店。”

衛松頷首,“甚好,既有這般廚藝,好好經營定能長久發展。”

坐著四輪椅的少年帶著一盆青蔥從後院進來,見到衛松很高興,“衛大人來吃餛飩了,還是老樣子,不加蔥不加醋?”

衛松抿唇一笑:“今日不吃了,有任務在身,來兩碗餛飩,多加醋多加蔥。”

說著將自帶的食盒放於桌上。

“好嘞,您稍坐。”少年放下蔥,來到食案旁幫母親打下手。

很快,兩碗熱乎的餛飩出鍋,少年裝好食盒交予衛松。

衛松如往常一樣,多給了些碎銀,少年忙推辭不肯要,但衛松丟下碎銀後就走出小店,少年操縱輪椅追出來時只看到他將食盒送到對街一輛馬車上。

少年好奇多看了兩眼,車窗忽而打開,便見一個相貌靈動秀美的女子探出頭,朝這邊看了眼,雖只是遙遙一望,他還是一眼認出這是有一晚一口氣點了十碗餛飩的女子,他記得是個和衛大人一樣心善的客人。

緊接著女子身旁出現一只男人手臂往車窗外伸去,不知道遞給衛大人什麽東西,少年再想定睛看時,車窗掩上了,馬車緩緩前行。

衛松沒有一同前行,待馬車走遠後覆返至餛飩店,將王上賜的金餅奉上。

少年嚇得瞪大眼,差點沒從四輪椅上跌跪下,其母亦是雙眼發懵,料想不到自己的餛飩竟會得來如此潑天富貴。

“找個好的地段開家大點的店。”衛松看了眼少年的腿,又道:“然後把腿治了,若還能站得起來便去考功名吧,莫要埋沒了才華。”

話說完衛松就離開了,留下少年和婦人眼眶盈淚,心緒澎湃。

“娘,我們有錢,您,您可以歇歇了……”少年無法從驚喜中出來,聲音哆嗦結巴,顫抖著握住母親的手,這些年為了救治他的腿疾,阿娘每日每夜的幹活攢錢,而今勒住脖子的那根繩索總算可以松一松,那金餅足夠他們富裕過一輩子。

婦人亦是眼淚直流,回握兒子的手,“老天終於眷顧我們一次,明天我們就去廟裏為李夫人祈福,多虧了她,我們才得到皇帝的賞賜。”

“好。”



兩碗餛飩下肚,李穗兒算是徹底打開胃口,回宮後又叫了碗羊肉燴面,吃得肚子溜圓,沒有再孕反。

沒過幾日,消失的肉便長回來了,肚子也有了起伏的弧度,裴玄懸著的心總算落下。

“經歷過這遭也挺好,起碼你又能吃上肉了。”

春光明媚的下午,李穗兒枕在裴玄腿上,看著遠處高飛的紙鳶忽地感嘆一聲。

裴玄翻書頁的手指頓了頓,垂眸看她:“為何忽然這麽說?”

“因為一個人啃豬蹄太寂寞了,今晚整盆豬蹄來啃啃吧。”李穗兒伸手撓撓他下巴,就跟逗貓似的。

“你吃就好,我看你吃。”啃豬蹄這麽私密的事有損他英姿,裴玄萬萬是做不出。

李穗兒氣鼓起腮幫子,揪住他兩邊耳朵,故意兇道:你不愛我了,連豬蹄都不願意陪我一起吃。”

“又胡說。”裴玄敲了她一腦瓜子,妥協道:“那就吃。”

待到夜裏,裴玄屏退所有人,拉好簾帳,和李穗兒面對面坐著,中間放著一張桌案,上頭放著一碟豬蹄。

“為什麽要在帳子裏吃?都不能放開手腳吃了。”李穗兒說道。

“這樣吃有氛圍。”

光線暗就看不到他啃豬蹄時狼狽模樣,裴玄如今是相當在意在李穗兒面前的形象

畢竟鐵樹好不容易開花,自是想要每時每刻散發魅力,絕不能讓吃豬蹄這件事成為他的汙點。

“猜拳吧,贏的人吃。”他又提議道。

“行啊,來!我贏定了!”李穗兒摩拳擦掌,鬥志昂揚,殊不知一腳落入狐貍的圈套,最後一碟豬蹄全進了她的肚子。

裴玄成功達成雙贏,既讓她玩的開心吃的滿足,又保住了自己的顏面。

啃豬蹄什麽的果然還是看自家娘子吃才是最賞心悅目。



這日,何柔在家裏鼓搗果酒,宮中送來了一請帖,是裴玄怕李穗兒煩悶,讓禦廚備了一桌的宴席請何柔入宮。

何柔誠惶誠恐,何家雖是洛陽首富,但族中還無人有幸入宮見世面,她成了頭一人,喜得她顧不上釀一半的酒,忙和家中人奔走相告。如今全洛陽的人都知道李穗兒懷得龍子,即將為晉後,何柔身為好友自然面上有光,以後她出去還不得橫著走,茶樓伶官任他挑選。

於是何柔在全家人羨慕的目光中坐著馬車喜滋滋進宮。

彼時,李穗兒做的小桌子小凳子已經成型,正在打磨拋光,餘光瞥見一道熟悉人影走近,驚喜跳起。

“阿柔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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